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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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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結

兩月後。

青石關,目及之處,皆是白雪。

言姝薇放下兜帽,北風冰寒凍人,吹得她睜不開眼。

山谷之中,昔雪花開遍冰壤所及之處,於苦寒之中料峭不屈。

入谷時雖才十一月,北方卻已是處處嚴寒一行人乘坐馬車趕到此地,投宿在山腳處的一間小客棧。

言姝薇,寧月川,謝致,無名圍坐在桌前。

言姝薇捧起熱茶,抿了一口,覺腹中寒意驅散不少,才徐徐開口道:“既已至此,之後便是我與謝致之事,月川你與無名一道留在客棧接應,若是一日內我沒有回來,便再去山谷中尋我。”

氣氛冷峻,言姝薇話音落下,卻無一人回應。

寧月川自然不希望她以身犯險,可此事若不能親手由她自己了結,會比殺了她還痛苦。

可若要他自己親口說一個好字,他亦無法說出口。

可此事終要了結,故而謝致先開了口:“寧月川,你不必擔心,就算我死在那裏,也會讓薇薇安然無恙回來。”

“不會死。”言姝薇也出聲了,“謝致也好,我也好,都不會死在那裏,會死的只有謝白。”

寧月川不希望她有事。

但若是她出事,他會替她殺了謝白,然後自刎,到九泉之下陪她。

明日便要進谷,言姝薇少見的沒有喝酒,待入了夜,她坐在寧月川房中的矮凳上,等他從屋外回來。

分明窗外長夜濃重,天空中紛紛揚揚的大學卻都清晰可見,言姝薇想起二人的初遇,唇角微微抿起。

能結束麽?這一切。

即便她拿到了方承鈞給她的,能短暫增加功力的藥,她也沒有百分百殺死謝白得自信,不過謝致也在,即便她沒能殺了謝白,謝致也會代替她繼續出手。

門吱呀一聲被打開,寧月川進面,便見言姝薇赤足踩在榻上,身上衣衫單薄,玉頸之下,鎖骨秀氣。

“寧月川,我等你好久了。”

寧月川立在門扉,發間殘留落雪,白霄劍被他執在手中,周身寒意逼人。

言姝薇看著看著,又不由笑了出來:“看你這陣勢,明天要去殺謝白的人,倒不像是我,反而是你。”

寧月川輕應一聲,收劍入鞘,拂了拂身上落雪,解下外衫掛在屏風上。

他神色淡淡,極力克制,不將目光落在言姝薇身上,溫聲道:“今日,不早些休息麽?”

言姝薇倚在榻旁,見他進門,便作勢要赤足踩在地上,寧月川見了,當即上前將她擁入懷中。

似是早已猜到了寧月川要做什麽,她接寧月川扶她的力道,順勢攬住了她的脖頸,將唇貼在他耳廓,壓低了聲音:“你不想我?”

溫熱的吻如同烙印般,滾燙熾。熱,從接觸到肌膚的那一寸漫延開來。

他下意識扣住她的腰窩,少女溫軟的香氣撲撒在寧月川脖頸間,一時間教他有些難以自持,只是明日之事令他心下難安,他又怎能做出這般荒唐舉止,故而只是嘆了一口氣道:“薇薇,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時間。”

當然,他們一定會有未來,一定還有很多時間。

她知道的。

她不會死,她一定能活著回來。

可若是,可若是,可若是眼下是她與寧月川相擁的最後一刻,她死前會不會遺憾,沒能和他縱情忘我,最後再放肆一場?

她給不了自己答案。

“我知道,所以就將此刻當做每一個尋常不好麽?”言姝薇將他摟得更緊,“與尋常無差的,只是做著以往我們都會做的事情。”

寧月川回抱她,卻沒有更近一步,只是將她緩緩放下,為她蓋上了被子:“睡吧,姝薇。”

雖沒有拒絕,可動作間卻已將拒絕的意思說得分明。

言姝薇沒有乖乖順他意思睡下,而是揚頸去吻他的臉頰。他剛從外頭回來,體溫還未恢覆,帶著霜雪的微涼,言姝薇的唇慢慢游移,最後將吻落在了他的雙唇之上。

僅是像落葉一般的淺觸,寧月川微微一沈,只聽言姝薇低笑一聲,又在他下唇咬了一口。

唇上的皮肉被咬破,滲出零星的血來,疼痛感並不強烈,卻令人無法忽視。

寧月川神情未變,只是垂眸看她,眸底溫柔,像是要將人溺斃在其間。

“寧月川、寧月川、寧月川……”

這樣的眼神,言姝薇哪裏敢與他相對,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,只是不停地喚他的名字,摩挲間熱意逐漸升溫,寧月川身體緊繃著,像是一根隨時會斷裂的弦。

就在理智將要崩斷的那一瞬間,寧月川扣住了她的手腕,壓低了聲音告誡道:“薇薇,別這樣。”

言姝薇知道,她並非恐懼,所以急於尋找一個宣洩口,而是抱有這在恐懼之後的,一種將要完結一切的懸滯感。

她尚未解脫,可她終究要解脫,那麽在那一瞬間到來之前,她是否可以肆無忌憚的選擇一次瘋狂一次。

“寧月川,不許拒絕我。”

言姝薇擡手,撤下簾帳,紗幔覆下,少女一頭烏發也隨著丟開的發簪披散至腰間。她擡手揮滅了燭火,窗外清冷的月色落在她的側臉,眼波沈沈,似有秋水盈盈流動。

室內極靜。

言姝薇的手垂了下來,輕輕撫過寧月川的清冷的眉目。他不曾動,呼吸卻比起以往粗重一些,言姝薇有些得逞的笑了笑,手掌貼在他胸口,感受他起伏的心跳。

“寧月川,你有多喜歡我?”她慢慢放下身子,將頭枕在他胸口。

“我無法形容,但只要是你希望我為你做的,我都會為你做到,哪怕犧牲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。”

他雙目濯濯如朗月,嗓音低沈卻篤定。言姝薇其實早就知道寧月川對她懷揣著何種感情,可每次聽他從口中說出來,便會覺得安心一些。

真是孩子氣又幼稚。

可知道在寧月川身邊,她有時候就會變得不像她自己。

“寧月川,我不會死。”她埋在寧月川胸口,不知道是說給他聽,還是說給自己聽。

“歸隱的地方我已經找好了,到時候我們可以在院子前面挖一片菜地……種些番茄土豆胡蘿蔔,後院呢,就開個小花園,種些一年四季都會開的花……”

少女溫婉的音色在耳畔隱隱作響,察覺到眼皮漸漸沈重,意識漸漸抽離,寧月川苦笑一聲,嘆息道:“薇薇,你大可不必對我下藥,答應過你的事情我會做到。”

是什麽時候下的藥?最初那一吻?還是之後的……

“嗯,我知道的。”言姝薇吻了吻他的唇,又輕聲道,“就當令我安心一些吧,好好睡一覺,等你再次醒來的時候,我就又出現在你面前了,很簡單吧。”

聽上去真是一個極為美好的謊言,也幸好她善於說謊。

“姝薇……”

寧月川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,聲音卻越來越微弱。言姝薇緊攥著他的衣襟,就這麽呆楞上片刻,最後還是緩緩松開了手。

她下塌重新穿好衣物,深呼一口氣,再睜眼時已是堅定萬分。

只有這樣,她才能真的無牽無掛地去找謝白。

來到客棧大堂時,謝致已坐在堂中等她,見言姝薇朝她走來,當即起身迎接,玩笑著說:“當真不讓寧月川一道去?”

“他若去了,謝白怎會老實現身。”這道理謝致自然清楚,言姝薇明白,謝致這是怕她後悔。

“你給她下了什麽藥?”謝致又問,“不怕他在昏睡其間,出什麽意外?”

“有無名守著,他不會有事……我怎麽能真的舍得讓他和我一起死?”言姝薇頓了頓,釋然一笑道,“這是我問方承鈞要的另外一種藥,等他醒了便會忘記我,若我能活著回來,便餵他解藥,若我死了,他能忘了我,一個人好好生活。”

“可,薇薇……·”謝致似乎有所遲疑。

“什麽?”言姝薇問他。

卻又故作玄虛一笑,搖了搖頭:“不,沒事。”

隨即故作扭捏埋怨,開始轉移話題道:“你不舍得他死,便舍得我死了?薇薇好偏的心……”

言姝薇知謝致實在與她玩笑,挑了挑眉道:“自然不是,只是你我目的相同,若謝白不死……”

若謝白不死,她二人死都不能瞑目。

“薇薇,我喜歡你。”

冷不丁謝致冒出一句話來,還是與方才話題半點無關之事,令言姝薇楞了楞,好一會才訕訕道:“……這種時候說這個做什麽?”

謝致展開手中折扇,這般冷的天氣,他竟還拿著扇子在手中搖晃幾下,朝她笑得極為騷包:“所以,若是我,即便吃了這藥,也絕不會忘了你。”

言姝薇忍不住哈哈大笑,一時間連眼淚都笑了出來。

只是笑完之後,心下又覺恍然,心頭空落落的,像是被挖開一片,即便填滿冰雪,冰雪消融之後,又是無盡的空虛。

但那又如何?

“走吧,薇薇——”謝致與她道,起身往門外去。

“好。”

她戴上兜帽,推門而去,漫天鵝毛大雪,在夜色中飄懸墜落,美得令她甚至能永遠記住這一刻。

身後傳來小二的聲音:“客官,都已經入夜,外頭風雪這般大,你們要去哪?”

言姝薇莫名想起原書中一句頗為有玄意的話,所以她也轉過身去,笑著回那小二。

“去應去之地,做應做之事。”

她手執問川劍,一身紅衣在風雪中招搖,猶如白雪紅梅,料峭明艷。

若江湖是快意恩仇之地,無論是魔教妖女胭脂,還是言姝薇。

她此去,都只是為——了結自己的恩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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